在夢裡,人類所在的世界,一間現代的歐洲古典建築風格大學校園的大教室裡,一位金色長髮年輕女同學對著坐在旁邊的銀灰色頭髮年輕男同學──以虛弱的語調小聲地說,她昨晚跟惡魔交易以換取願望,她死後會下地獄。她故意拉開胸口的衣服,露出刺青說,那是跟惡魔交易的契約印記。他聽到後十分震驚地說,她怎麼可以做這種事?然後他抓住她的肩膀問她有沒有解決的辦法?他的神情非常認真。她心裡暗自竊笑,因為這是騙他的,這是她用來釣他、讓他成為男朋友的伎倆。
這堂課的下課後,他們兩個往教室走廊移動,她仍然在講跟惡魔交易的事,而他則在沉思破解的方法。有個穿著像表演服大衣和短裙洋裝的女孩向他們走來,女孩的年紀和他們差不多,比他們兩個矮一點,有一頭亞麻色的長髮,她自稱是個神官。女神官劈頭說,她不會下地獄。又問他,想不想去地獄(另一個世界)?接著說,實際上他們一直在找他,他在他們的世界是個位階很高、身負要職的人,但是某天突然失蹤了。神官的任務是要來帶他回去的,不過,他可以自己選擇要不要回去,他要留在現在這個世界也是可以的,她會回去如此會報。神官提醒他,依他的個性,他是不會安於這個世界的,人類世界的規則對他來說只是綁手綁腳,跟她一起回去他們的世界會對他比較好。可以的話,她希望他可以跟她一起回去。
男同學聽到之後有些愣住,因為他根本不記得這位自稱是神官的女孩是誰。至於她說的另一個世界,他根本一點概念也沒有。他也有家人和朋友,有房子、寵物,他只是個對神祕學有那麼點興趣的普通人。他思考著眼前這位女孩提出的建議。女同學則是非常吃醋,她覺得眼前的女孩是來跟她搶男朋友的,她上前勾住男同學的手要他快走,耍任性地要他不要理那個女孩。
他心裡想著剛才女孩講的那番話,是的,他確實覺得這個世界總是讓他沮喪和低落,無論他做什麼事情,不管多麼愉快的事,他的心底總提不起勁。女孩的講的世界對他有股莫名的吸引力,雖然他腦中壓根描繪不出那個世界的面貌。況且,他直覺可以信任這個女孩,她讓他直覺有一股熟悉感。另一方面,一直以來他便有著想要脫離世界的想法;他想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社會體制,到這個社會外的地方。他想,這不正是個機會?就算會死,也比在這個令人抑鬱的世界終老來得好。於是他答應神官要跟她回去。
神官伸出纖細的手,拉住他要他一起走。他們走出了教室建築,來到校園裡的一片樹林。女同學一路追了過去,在後面怒氣沖沖地大叫著:「妳怎麼可以這樣?」一個轉彎後,他聽到女同學氣喘吁噓地在後面說:「奇怪?上哪去了?」他回頭,神官跟他明明站在女同學前方不遠處,她卻好像看不到他們。他問神官:「這是怎麼一回事?」神官說:「我們的世界和人類的世界交疊存在於地球上,空間層次不同;人類看不到我們的世界,人類的存在也只存在於屬於人類的世界裡。我們現在已經不在人類的世界之中,我們在兩個世界的邊界,所以那位女同學看不到我們。我們仍可看到人類那邊的世界,這是由於在我們的世界裡,只要我們願意,我們就可以看到人類世界的景象。我們目前所見的世界,是兩個世界交疊的存在。」她又指著這片樹林說:「但是植物不同,他們同時存在於多個空間裡,任何一邊對他們的損害都會影響到其他空間的他們。」
他望向樹林,發現那些樹正一棵棵被不知名的力量砍倒,他想到學校這片樹林這陣子嚴重凋零,大家都找不出原因,這就是凋零的原因嗎?因為另一個空間裡的同一棵樹受到嚴重損害,所以接連影響到其他的世界?就在他仍思考樹問題和空間概念時,一股無形的險惡強風向他迎面他吹襲而來,他被吹倒,捲起,撞到頭,落在樹葉堆裡。他感到有些意識不清,這時他聽到樹的聲音,樹希望他能夠幫助他們。他感覺到有一股推力,是那些樹葉,樹葉組成手將他扶起來。他摸著頭,腦中閃過很多記憶,他覺得想起諸多遺忘已久的事。
剛才那股惡風又再度襲來,這次他沒有再度被吹倒。他伸出手,撥開惡風,穿過惡風的周邊,到達惡風核心,他看到核心有塊陶片之類的東西,他抓出陶片。強風瞬間就停止了,那些樹也復原了。樹群落下幾片樹葉跟他表示感謝。他看著這片樹林,仍感到有些狀況外。不過,對這一切,他感覺不再像剛才那樣陌生了。
神官趕過來。他手中的陶片交給女神官,她說,這是某個巫師遺留的意念形成的惡作劇,是個壺的碎片。她在森林中找到那個壺,並把它敲碎。她說,這樣就沒問題了。她問他,是否有受傷?他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被陶片割傷了,血流不止。接著,他開始流鼻血,大概是因為剛才撞到頭。她看到後連忙為他急救,他則因貧血昏倒。
他在自己房間的床上裡醒來。神官看他醒了,跟他說傷口已經治療完畢。他走到房門口,看到他的家人,他的家人看不到他,因為他們在不同的層次裡。他並沒有因此感到悲傷。他養的兔子卻跑到他腳邊跟他撒嬌,他幹道驚訝,接著他想到,動物和植物一樣是橫跨多個空間存在的。他伸手撫摸兔子的頭,他看到兔子的外貌由一隻兔子變成一個小女孩,那是兔子在別的空間的模樣。他靜靜地問神官,為什麼還要讓他繼續看到人類世界的影像?他們已經回到他們的世界,不是嗎?神官說,這是為了緩和他對人類世界的眷戀。他說,他毫無眷戀了,雖然他會想念兔子的模樣,但是兔子也以另一個樣貌存在於他們的世界裡。他抬頭看了神官一眼,神官明白他的意思,帶著敬意地對他鞠了一個躬,人類世界的景象消失了。
眼前的一切回到他們的世界。那時已是夜晚,他們在一座大河邊的城市郊區的圖書館建築群的庭院裡。這座城市的建築大多是一兩層樓的房屋,造型是極具未來感橢圓流線型。這裡的夜間並沒有太多路燈,只有重要建築單位有幾盞不刺眼橘黃色小燈,沒什麼光害,夜晚就是一片漆黑。比起人類夜晚仍燈火通明的城市,這樣黑暗的夜景讓他覺得很舒服。圖書館緊鄰著河邊,最靠近河邊的是外圍走廊,然後是長方形庭院,最後才十好幾棟連綿的圖書館建築群平房。建築群中除了圖書館書庫及研究中心外,還有學校。他住在圖書館裡,他是圖書館書庫的最高管理者,負責管理和修復那些書,有時候他會將艱澀的書翻譯成一般人讀得懂的內容。此外,他也精通醫學和神祕學的知識,因此很受人尊敬。女神官是他的下屬,亦是在圖書館工作,一直對他忠心耿耿,並且很照顧他。
他只知道他到人類世界去、把這裡的一切都忘光之後,是隔非常久才回來。這邊的時間步伐和人類世界不同,人類世界的時間好像走得比較快。因此,他雖然想起這裡的種種事務,再度上工時不免仍有些生疏。還好,幾天後又像從前得心應手了。
某天,女神官親切的問他,是否適應了?他說,完全沒問題了。她聽了之後很高興。
幾天後,他拿著一疊書走在圖書館庭園裡。經過教室的時候,他看到教室裡有位比他高的女教師在教課,他忍不住盯的她看。這位女教師身材纖細,穿著深色貼身長洋裝,留著一頭暗紅色的及肩短髮,妝化得有些濃,面容姣好是位美女但不適他喜歡的型。是他不在的時候,圖書館裡的學校新聘請的教師。女教師注意到他在看她,跟他拋了一個媚眼,他只覺得有一股寒意,快步走開。
放學之後,一些在這裡學習的小孩們看到他回來了都很高興,圍著他要他跟他們一起玩,他親切地跟他們一起玩耍。此時,他注意到有股視線在看他,是那位女教師,他覺得那位女教師不懷好意。
那天深夜,正當他在書庫整理完書,拿著手提燈在走廊上要走回住處時,忽發覺背後有人,他迅速轉身確認對方來歷,發現是那位女教師。他正要開口詢問女教師「這麼晚了,還在圖書館裡做什麼?」的時候,女教師撲上前用力推倒他,將他壓制在地上。女教師不懷好意笑著,把臉湊近他的臉說:「喔,你就是那位很有名的……」,邊說著邊摘掉他的眼鏡,又把他的頭髮弄得一團亂。他不動身色地瞪著那位女教師,看她到底要做什麼,沒想到接下來她開始解開他的上衣,她看到他身體後笑著說,沒想到他看起來這麼瘦小,身體倒練得挺結實的。她接著想脫掉他的褲子,被他用力推開,他大喊著:「夠了,給我住手!」他忍住出手揍人的衝動。
女神官夜間巡邏聽到怪聲走過來,看到這一幕立刻大聲斥喝那位女教師,要她滾,又揍她一拳。女教師摸摸臉,不以為意地哼了一聲,慢條斯理地走開。神官問他,有沒有事?他說,沒事。他覺得這個女教師不單純,肯定有什麼陰謀,不能對她掉以輕心。
又過幾天,女教師依舊來教課,看到他時總想偷襲、調戲他,但都是被緊盯她的女神官制止。女教師總是以高傲輕浮的態度說:「真無趣。」對於她這些舉動,他覺得很不自在。
某夜裡,他在書庫裡工作時聽到外面有怪異聲響,他出去查看,什麼也沒發現,轉身要進屋,卻猛然發現圖書館著火了。他立刻通知所有人來救火,大夥忙成一團。他發現那位女教師在一旁偷偷摸摸,肯定有問題,他上前一把抓住她,憤怒地問她,這倒底是怎麼回事?她臉上的神情有別於以往的高傲輕浮,現在反而是面露恐懼和羞愧,她眼神閃爍,吱吱嗚嗚地講不出話來。
一群拿著武器、情緒憤怒的人闖進圖書館裡,不分青紅皂白攻擊在場救火的人們,現場陷入混亂,火勢越來越猛烈,加上襲擊,大家只好先行逃生,無法顧及救火了。眼見大火和暴徒逼進,他只好拉著手邊的女教師先逃到安全的地方。這時女教師才鬆口說,是她得罪那些人,那些人是軍人,圖書館縱火的就是他們,這一切全是因為她的關係。她越講越歇斯底里。她拉著他的衣領說,跟她有關係的人都被殺了,他們在追殺她,他現在也被捲進這個事件裡去了。她企圖博取他的同情,反被他憤怒地甩上一巴掌。
那群軍人追過來,他只好拉著她繼續逃。在逃亡的過程中,他取得了一些武器,迫於無奈也殺了一些追兵。他們不知道逃了多遠,在一個白天,來到一座山城,山城守城門的衛兵知道他們被追殺,讓他們進城去躲藏,衛兵說,會幫他們擋下那些人。他本想留下來一起擋住那些人,卻被那位女教師用力拉著進城去了。
山城的中心是座神廟,神廟是山城的核心地帶。他們來到神廟旁,女教師想向神廟僧侶尋求庇護,而他則不安地在一旁不敢直視廟裡的僧侶。原來他認識這裡的僧侶,他非常不願意在這種情況來到這裡。他知道神廟裡的某人若果看到女教師和他一起出現,肯定會非常生氣。女教師打算進入神廟,他勉為其難地跟進去。入口處的僧侶表示,神廟是個平和的地方,不允許殺戮,要求他們要把武器都卸除,暫時由他們保管。他把武器──一把大劍和幾把匕首──都扔在地上。他也要女教師把武器──兩把短劍與一把槍──都交出去。一位僧侶從廟內出來接見他,他對僧侶說,他已經把武器都交出來了,如果他不信,就請他搜身好了。
一位在神廟工作、和他年紀差不多的男性神官看到他,立刻衝過來用力掐住他的脖子,憤怒的質問他:「為什麼圖書館會失火?」又說:「你知不知道圖書館已經付之一炬?守護圖書館是你的責任!你怎可讓這種事情發生?你怎麼可以如此!現在甚至有人懷疑你跟大火的關聯!這種時候,你應該去善後,而不是幫這個女人逃亡!」神官接著罵他:「你怎麼可以把災難帶來山城?為什麼要幫那個女的,她是災禍的根源!」男神官和他熟識已久,完全不敢相信這些事情的發生。他沒有回答問題,只是淡淡地說:「那你把我殺了好了。」男神官一手握拳顫抖,另一手掐著他,拿不定主意。女教師在一旁嚇得癱軟在地,呆愣在一旁。
一群焦急的民眾來到神廟前,請求神廟僧侶的幫助。他們說,外頭的軍人暴徒快攻進來,城外的守衛快要擋不住了。最高位的僧侶走出神廟,先是安撫民眾的情緒,接著看到一旁的男神官在掐人,於是命令神官助手,男神官這才鬆開手放開他。最高位的僧侶要他現在立刻離開這個山城,要他不要對軍人們出手。最高位的僧侶說,他們會解決這一切,只不過,那位女教師必須留下,因為這一切是由她引起,她必須承擔所有後果;若他們守不住山城,他們會將她交出去,以平息那些人的憤怒,儘管那些人做了很多不可原諒的事。
他同意最高位僧侶的建議,留下仍未回神的女教師,往山城後門走去。神官拿武器給他,他婉拒了,他說自己不是劍士,武器只是應急,事實上可有可無。這裡顯示,他帶女教師逃亡時,其實刻意保留大半的實力不讓她知道。
他沿著山城後方的小徑,穿過低矮的民房,走出山城,來到山城後方山谷中一條通往谷中的山路。女教師完全沒有察覺他離開了。
他打算要到山谷的小村去,開始跑了起來,他的速度飛快,一下子就跑到了山谷中。路上,他遇到剛才那位男神官,男神官奉最高位僧侶之命,到山谷裡取乾淨的泉水,以施行守城術法的儀式。神官問他,他到山谷小村去幹麻?他說,他要去找一位他的魔法師朋友幫忙,那位魔法師隱居在那裏。
小村坐落在山谷一片像是人類城市的高樓大廢墟中,山谷霧氣濃,谷裡遍布的高樓廢墟都被披上植物、藤蔓和苔癬,看建築的模樣是很久遠以前建造的。廢墟規模龐大,若不是廢墟,一定是座規模不小、人口不少的城市。現在,這些高樓廢墟早已成為大自然的一部分,廢墟間僅有幾棟低矮平房,極少數人居住在此過著悠閒的生活。
神官和他來到小村中央廣場,廣場邊有幾間商店和雜貨鋪,幾位老人在那裡聊天。多數房舍聚集於此,少數房舍散落在高樓廢墟間。神官到廣場旁的湧泉處取水,並提議要幫他一起找那位魔法師。他否決這個提案,他說,守城比較重要,他要神官趕緊回去。神官取完水,仍跟著他在高樓廢墟間尋找一會兒才回去。
他來到離廣場有段距離的高樓廢墟間,發現一條小徑,前方似乎有另一個廣場存在,然而,前方的去路被障礙物擋住。他直覺就是這裡了。他翻越堆障礙物,果不期然有個圓形的廣場,廣場周圍繞著幾棟廢墟樓房,這裡看起來像是人類世界的大樓社區中庭。那位魔法師在不遠處正無聊閒晃著,他的外貌看起來年齡和他差不多,是位男性,有一頭淺褐色的頭髮。他的的房子是間木屋,坐落在這些高樓廢墟的後方。
魔法師看他來了,又驚又喜,熱情招待他。魔法師問他,怎麼會到這裡來?他說,他需要魔法師幫忙。魔法師問,幫什麼忙?他說,他想要魔法師幫他召喚遠古巨人,因為他覺得單靠山城本身的力量是抵擋不住那些軍人的破壞,他打算靠巨人的力量將他們一舉消殲滅。魔法師聽到後,忍不住大笑出來,魔法師說:「你自己不就是巨人?你召喚不出遠古巨人?」他尷尬地回答:「就算我是……憑我一個人是召喚不出遠古巨人的。」況且,他已經答應山城的僧侶不可以出手了,既然如此,藉由第三方的力量來終結這件麻煩事,就不算是自己動手了吧?那位魔法師覺得很有趣,欣然答應。
兩人在廣場地面畫上魔法陣,共同執行了一個儀式。周圍逐漸浮現出一群如同冰塊一般半透明的高大身影,雖具人形又長得不像人類,這些巨人無實體,當他們攻擊時卻可造成敵人實質上的巨大傷害。這些就是遠古巨人……
2010年10月17日